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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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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開誠布公。◎

眼下的淵藏帝君與赤血帝君確實亟待解決。

珩清雙手抱胸, 手指在臂彎輕敲,問道:“接下來要怎麽辦?”

“既然各宗都並不知曉這些真君的下落,說明他們都刻意隱瞞了此事, 只有曇凈法師知曉。”聽了半晌的徐沈雲大步走過來,說道,“我認為趕來的淵藏帝君恐怕也不知曉卿真君這些年究竟去做了什麽, 如果以此作為交換,他應該願意冷靜下來聽一聽。”

珩清仔細端詳徐沈雲。

他總覺得這個人似乎有些不同了。

該是說他已經肩負起了合歡宗掌門的身份嗎?還是說他性情本就如此?

他就像是天生就適合成為這種負責調動、組織所有人的引領者。

而站在他身側的紅衣女修,攏著一層較於她的身形來說明顯過於寬大的外衣,擡手輕捋鬢間碎發,適時地開口說道:“沒想到,七十年前失蹤的不止我宗掌門, 竟然還牽扯到了這麽多門派......事關九州各宗,諸位恐怕都難以獨善其身,不如開誠布公。”

各長老、掌事, 都見識過唐姣那時候的果敢冷靜, 也從徐沈雲的口中知曉唐姣已經接觸到了宗門的隱秘——不過,這也無妨, 本來他們就打算培養唐姣進入宗門高層了。

怎麽說呢?鐘鶴想,至少她比自己更加能說會道。

這一點來說,她這個作為長老, 也作為師父的,實在略遜一籌了。

開誠布公啊......換作幾十年前,都是在場任何一個人從未考慮過的事情。

各派之間的隔閡一直都存在,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將訊息進行交換的。

就像他們這五十年來都不曾將顧淬雪與卿鎖寒的事透露給其他宗門一樣。

但是如今這般局面已成, 倘若再不放下心中的芥蒂, 又如何打破現有的僵局?

李裳眉沈吟片刻, 與徐沈雲交換了一個眼神。

然後,她再依次看向在座諸位長老,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合歡宗願開誠布公。”她說道,“二位以為呢?”

李裳眉雖然說的是“二位”,眼睛卻直勾勾地看向了珩清。

藥王谷與合歡宗之間的糾葛持續了百年之久,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就好比合歡宗寧願去找清風閣,也不願意向藥王谷開口討一瓶丹藥,藥王谷同樣會刻意避開合歡宗。

如果真的要與合歡宗合作,珩清想,恐怕九州的格局又會因此而發生變化。

他垂眸思索,半晌,輕飄飄地瞥了唐姣一眼,開口道:“倘若合歡宗確實能做到坦誠相待,那麽,我藥王谷也願不計前嫌,與合歡宗共同追查當年那七位真君的下落。”

唐姣笑瞇瞇地向他豎起兩根手指,比了個“耶”。

得到了滿意的回應,徐沈雲點頭說道:“如今就讓我們暫時合作吧。”

他抽出劍,真氣將劍身點燃成明澄的艷色,如同倒映出烈陽的琉璃鏡面。

珩清催動了腕節上的黃泉碧落鐲,“我負責消解他的攻勢。”

曇凈執起禪杖,道:“曇凈便去牽制淵藏帝君,交涉的事,就交由徐真君了。”

三言兩語之間,已經將各自的職責安排好了。

合歡宗剛經歷了一場災難,還沒重建好,若是再遭這一劫,真不知道何時才能重建完畢,這廂三位真君商量好事宜便動身了,那廂李裳眉與長老們也商量好了要如何守住合歡宗的大陣等等,各自離去,一時間原地就只剩下了唐姣與李少音,彼此對視一眼。

唐姣是丹修,基本是負責後勤這塊的,呆在大陣裏確實是要安全許多。

可李少音身為一個七階符修,還偏偏被李裳眉勒令呆在原地,少給她添麻煩。

李裳眉的原句是這麽說的——“唐姣,李少音就交給你了,別讓她亂跑。”

怎麽會有人讓師妹來監督師姐啊?

她就真的看起來這麽不靠譜嗎?

李少音看著湊到面前的唐姣,有點郁悶,捏了捏她的鼻尖。

唐姣聲音黏糊地喊:“李師姐。”

李少音問:“你去哪裏了?怎麽瞧著如此狼狽?”

唐姣只是說:“沒什麽。”

李少音見她不想說,也不逼問,松開手指,又扯了扯唐姣攏在身上的外衣:“這好像是大師兄的衣服吧?發帶也是?我方才就在想他怎麽披頭散發的,原來在你身上。”

李少音擁有一種特殊能力。

無論周圍打得多麽兇,她也能迅速冷靜下來......然後八卦。

她小聲問道:“那晚怎麽樣?我的酒是不是很好用?”

唐姣也小聲回答:“挺好,不過,遺憾的是我跟他都把酒倒掉了。”

李少音頓時大失所望,興致全無:“我不想跟你說話了。”

唐姣豎起四根手指,認錯道:“我發誓,下次一定不這樣了。”

李少音說:“沒有下次啦!”

她氣呼呼地拉著唐姣進了洞府,先將她身上的衣服換了,免得旁人起疑。

方才所有人都在談正事,沒註意到這兩人身上的異常,等會兒事情解決了,能分出神來註意,十個人裏就得有十個能看出唐姣穿的是徐沈雲的衣服,束發的是他的發帶。

再出來的時候,天上那幾道弧光已經碰撞在了一起。

正如方才所商量的,珩清擁有改變時空的能力的天品法寶,負責消解淵藏真君的攻勢,不讓那些狂風驟雨般的攻擊波及到合歡宗,曇凈負責牽制淵藏帝君,順便將緊跟其後的赤血帝君攔住,免得他倆打起來,而徐沈雲的劍忽隱忽現,冷芒糾纏在黑龍周遭。

黑龍的咆哮聲響徹天際,大概能從雷鳴聲聽出“吾妹”這個詞出現頻率最高。

珩清罵了一句:“死妹控!”

與此同時,李少音也罵了一句相同的話。

唐姣有點兒後悔自己沒來得及去看那本《天海一戰》,不知道這其中的糾葛。

她連忙找李少音補課:“為什麽都這麽說淵藏帝君?”

李少音苦惱道:“誒呀,從何說起呢......”

她問道:“小師妹應該知道你的師父被西海龍族追殺至今吧?”

唐姣確實有所耳聞,點點頭。

李少音說:“我小聲告訴你,別讓他們聽到了。就是,鳳凰族和龍族雖然是九州大陸上最強橫的兩個種族,但是他們多多少少是有點變態在裏邊的。比如,鳳凰族鄙夷其他種族,認為鳳凰才是世間頂尖,萬物皆以鳳凰為尊,所以當初楚尊者也是嫁到鳳凰族裏的。而龍族嘛,也有相似的思想,不過他們並沒有鳳凰族的聖樹,不能像鳳凰族那樣通過聖樹孕育生命,為了保證血統的純正,千百年來,他們都只在內部進行通婚的。”

唐姣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

果然,李少音說:“帝君與聖女雖是兄妹,卻也是夫妻。”

唐姣說:“也就是說,卿真君原本是淵藏帝君的......呃,未婚妻?”

李少音攤手:“是這麽個道理。我聽說他們兄妹之間的關系很好,從小一起長大,距今已經在一起生活六百餘年,龍族內部都以為他們兩個今後會水到渠成地在一起,然而方長老橫空出世,卿真君恐怕一開始也只將淵藏帝君當成皇兄,關於結不結婚的,她沒什麽所謂,只是在遇見方長老後才產生了世俗的欲望,一人一龍就這麽看對眼了。”

“龍族簡直是震怒呀,因為天海一戰那時候赤血帝君連斬龍首,整個龍族就只剩下了這對兄妹是皇族,若是他們兩個不通婚,血統該怎麽保持純正?”李少音說道,“就這樣,方長老榮登龍族的黑名單榜首,他也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就算被整個龍族追殺也認定了卿真君不放手,不過,卿真君在其中周旋多年,也沒能緩和他們之間的關系。”

唐姣提問:“淵藏帝君是如何反應的?”

李少音痛心疾首道:“這個男的,非常心機!”

唐姣說:“此話怎講?”

李少音說:“妹前純良,妹後瘋批。聽說卿真君去請求他的時候,他非常和善地答應了,還對她說什麽‘兄長很想念你,望你時常回到龍族’,連方長老都信了。結果方長老還是被追殺,窮追猛打,險些喪命,就是手段更不明顯了一些。卿真君又去質問淵藏帝君,淵藏帝君的回答是‘我對此並不知情,或許是長老們私下的決議,吾妹放心,我會說服他們’,字字真情實感,然而並沒有什麽用,我才不信他管不住那些長老。”

唐姣說:“這麽嚇人。”

李少音說:“方長老有很長一段時間恨不得做掉淵藏帝君,可惜他是丹修。”

她擔心唐姣會害怕,又說道:“不過,若是卿真君能夠順利醒過來,那局面又會發生變化了。方長老生性肆意,很是浮浪,唯獨遇見卿真君之後漸漸收了心;淵藏帝君生性嗜殺,冷血無情,唯獨在面對卿真君的時候很聽話。可以說,卿真君就是訓犬師。”

唐姣並沒有很害怕。

唐姣是瓜田裏奔跑的猹,聽得很高興。

她幾乎可以想象那段時間的盛況了,修真界簡直是吃瓜吃到爽。

李少音說:“消息放出去的時候,淵藏帝君一口咬定他才不是什麽妹控,這話絕對是鳳凰族在汙蔑他,赤血帝君欺師滅祖,以下犯上,難道就是清白的嗎?等等。鳳凰族不甘示弱,兩邊吵得很兇,龍族罵鳳凰族冷血,鳳凰族罵龍族變態,最後卿真君朝鳳凰宮殿射了一箭,劈分為二,楚尊者落下一符,龍宮坍裂出一道溝壑,如此才消停了。”

唐姣聽得津津有味之際,李少音卻忽然“咦”了一聲。

“好像結束了。”她說道。

唐姣擡頭,看到那幾道弧光已經在下落了,李裳眉適時地開啟大陣入口,免得他們幾個如流火般墜落,將好不容易修補好的大陣給摧毀,再一環顧四周,也有不少合歡宗弟子在長老的庇護中仍然探頭探腦,尤其是嬋香子——唐姣感覺她已經在腦內起稿了。

【驚!瘋批妹控為愛癡狂,單騎赴會,不惜打破當年與鳳凰族的誓約!】

......大概是這樣的標題吧?

然後龍族又懷疑是鳳凰族幹的好事,風雲再起,兩族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唐姣甩了甩腦袋,無奈地想,她怎麽也被影響了!

黑龍穿過屏障,化作人形,她定睛一看這位大名鼎鼎的妹控——長得非常冷峻,薄唇似刀削,眉間纏著郁色,發尾微翹,一股被冠冕束在腦後,垂至後頸,剩下的隨意披散著,落至腰際,一身的銀色甲胄,滿是煞氣,即使那張臉很好看,也讓人不敢直視。

蕭瑯也在,應該是同被邀請來的。

徐沈雲目光一掃,瞥見扶秋洞府門口的唐姣,對她頷首,示意她們二人也來。

唐姣拉起註意力全在臉色有點蒼白的曇凈法師身上的李少音,跟去了主峰大殿。

合歡宗的大殿有史以來第一次迎來了這麽多位九階真君。

龍族的卿燃淵、鳳凰族的蕭瑯、曇凈法師、珩清、徐沈雲,一共五位。

以及宗門除卻方明舟以外的七位長老、掌事李裳眉、唐姣、李少音,齊聚於此。

大殿中,待所有人落座,李裳眉擡手布下屏障,將殿內的聲音與殿外隔絕開。

“徐真君。”卿燃淵率先開口,指尖在膝上輕敲,聲音低沈暗啞,這是他常年身在西海裂谷深處的黑鎖王座所釀成的影響,“你說過,我來此地便可得到吾妹這幾十年中的下落,所以我才選擇了停手,但這並不代表我會就此罷休。若是方明舟稍有差池,不慎失誤,沒能煉就九轉回魂丹,我便會立刻將他斬殺,不計任何代價,將吾妹帶走。”

一句話就聽出來了,這藏不住的瘋勁。

殿中的所有人都默默地想。

徐沈雲倒是不慌,老神在在地說道:“淵藏帝君,我相信曇凈法師能夠給我們所有人的疑惑做出一個完美的解答,至於方長老一事,待我們聽完這些,再決定也不遲。”

輕描淡寫的把鍋扔到了曇凈法師頭上去了。

曇凈平靜地接鍋,說道:“曇凈會為諸位一一說明的。”

說實話,李少音其實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也會出現在這裏。

雖然她也很好奇這些秘密啦,但是她又不是合歡宗高層的人物。

這真的是她能聽的嗎?她這麽想著。

不過,很快,李少音就明白了為什麽她也在這裏。

她的臉色由白轉紅,再轉青......恨不得立刻鉆進地裏把自己埋起來。

在所有人的註視下,曇凈開始了講述。

李少音說得沒錯,他的聲音確實是很柔和的,有種讓人內心平靜的力量。

隨著他的講述,深藏在七十年前,或者說更久遠之前的秘密在所有人面前展開。

“此間登上十階的尊者,共有七位,皆在九州盟。”曇凈說道,“不知各位是否有所察覺,他們突破九階的時間點,無一例外,都在五百年前陰火被逼至不周山那日。”

這件事上,蕭瑯最有發言權:“楚明訣確實是在那日突破的。”

她說道:“在此之前,他已經在九階停留了四百年。”

各典籍中雖然沒有直接記載這個,但是,唐姣想,在陰火之前,這七個人的稱呼還是“真君”,在陰火之後,這七個人的稱呼就變成了“尊者”,也足以佐證曇凈的話。

曇凈點頭,表示認可。

他接下來的話,徹底引燃了殿中的氣氛。

“世間大道崇尚苦修,或是對抗心魔,或是了卻執念,破而後立,方得進修,每上升一個等階,所要渡的劫難就越是險峻,因此,許多修士也在求道的途中不幸隕落。”

“而九階突破十階的契機,卻並不在自身,而是在於‘大劫難’。”

“九州靈脈、法寶、靈獸、草木,皆有數量,並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機緣亦是如此,如同每日有修士隕落,就有修士突破,萬物都在冥冥之中保持著平衡,這兩者之間看似沒有任何聯系,實際上,不過是那人的機緣與數量,都轉移到了這一人身上。”

珩清是最憤怒的那一個。

他霍然起身,質問道:“你的意思是,所有死在陰火中的修士,都是為了他人的晉升而做出的犧牲嗎?他們難道生來就是為了死的嗎?你所說的這些話實在太荒謬了!”

珩蓮比所有人都優秀。

她不該是被犧牲掉的那個人。

唐姣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與他的激動相反,端坐在椅子上的曇凈仍然是那般冷靜,向他解釋道:“珩真君,我從來沒有說過死去的人便是犧牲者,便是為他人做嫁衣。事實上,你口中‘生來就是為了死的’那個人,並不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而是如今就坐在你面前的這個我。”

珩清被他這句話說得楞了一下。

曇凈繼續說道:“在劫難中存活的人得到突破,在劫難中死去的人歸於塵埃,雖然這句話確實很殘酷且冰冷,但它確實是無可置疑的事實。不過,我可以向珩真君保證,沒有任何一個修士認為他們的犧牲是全無意義的,否則他們不會竭盡全力抵禦陰火。”

他目光溫和地掃過珩清,勸說道:“現在,請您坐下來繼續聽我說吧。”

珩清在原地站了片刻。

沒有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麽,但是片刻後,他神色晦暗地坐下了。

從現在開始,到曇凈解釋完一切,他都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眼見著珩清重新坐下,曇凈的神色緩和下來,正欲開口,又聽得一人發問。

那是赤血帝君,端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於膝,饒有興趣地盯著曇凈的面龐,像是第一次見到他,又像是已經見過他許多次似的,說:“曇凈法師,我想冒昧問一句。”

曇凈說:“赤血帝君請說。”

“你很了解五百年前發生的事,甚至比我這個身臨現場的人還要了解。”蕭瑯說著將身體向前傾斜,她只改變了一個微小的動作,卻令唐姣感覺到她渾身的氣勢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如同窺見獵物的捕食者,“而那個時候,你還尚未出生。你究竟是何人?”

但奇怪的是,她身上並沒有任何敵意。

曇凈聞言,垂下眸子沈思了一陣,忽而笑了。

“是的......”他擡眼凝視著眼前的、玄鏡尊者的弟子,說道,“盡管我本人並不在意身份的變化,不過,確實,你或許更加熟悉我的另一個法號——‘明釋’對吧?”

蕭瑯露出了然的神色,渾身的氣勢霎時變化,懷念道:“許久不見,禪師。”

眾人嘩然。

其中,最震驚的那個人,當屬李少音。

她像是被雷擊一般,楞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著曇凈。

作者有話說:

完結倒計時(望天)

大家有什麽想要的番外可以在評論區說,我過兩天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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